4月，陽江氣溫逐步攀升，繁花競相開放。一群來自北方的活力老人，在海陵島度過一個溫暖舒適的冬天后，準備踏上歸途，返回故鄉。他們如同“冬南夏北，寒來暑往”的候鳥，當北方的嚴寒逼近時，他們一路南下定居在溫暖明媚的海陵島，享受旅居生活。當春天如約而至時，他們打點行裝返回家鄉，同時也在期待著下一個冬天前往的旅居目的地。
近期，國務院辦公廳發布《關于發展銀發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》，旅居養老作為銀發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。在此背景下，海陵島的旅居養老新業態也正處于一個轉變和增長期。部門和市場以此為風向標，提出了旅居養老的新規劃并展開探索。如何優化資源讓“候鳥”老人安心筑巢？怎樣以旅居養老為抓手，推動海陵島康養行業發展？“候鳥經濟”能否為“四季海陵”賦能？對此，記者進行了走訪和多方了解。
宜人氣候吸引北方老人南下旅居
當海陵島溫暖如春時，王蘭的家鄉貴州依舊寒風凜冽。去年11月，王蘭帶著93歲的父親和84歲的母親從貴州到海陵島，租住一套公寓，在此度過第五個冬天。
優越的氣候條件和自然環境，是許多候鳥老人選擇目的地的重要因素。近處是花木，遠處有海景，海陵島上綠意蔥蘢的景象，吸引了王蘭和一群群候鳥老人留島過冬。退休后，為了幫助父母調養身體，每年冬天她都帶著父母自駕遷徙到海陵島居住。在恒大御景灣，有約6000戶這樣的旅居老人在此過冬。并且旅居老人逐年增多，有的會有子女家人陪同，但更多的是夫妻或朋友結伴而來。
來自安徽的76歲王爺爺帶著老伴，在海陵島的一處旅居養老基地度過了舒適的3個月時間，他們既來過個暖冬，也體驗了一把旅居生活。王爺爺在公寓式的酒店居住，50平方米的房間配備了洗衣機、冰箱。從陽臺望出去便能看到海天交接的美景，曬太陽、聊聊天、遛遛彎便是他的日常生活。更多時候，“候鳥”們會在周邊旅游的路上。
“海陵島的紅樹林、大角灣、‘南海Ⅰ號’，陽江市區、東平鎮、江門那琴半島、湛江我都去過了。”王爺爺介紹，旅居生活豐富多彩，不僅有管家陪護游玩，還結識了一群年紀相仿、來自全國各地的朋友，為旅居生活增添溫暖。
海陵島溫暖的氣候條件，對老年人的呼吸道和心腦血管健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，這是吸引大量北方老人來此居住的重要因素。海陵試驗區人民醫院院長劉東光介紹，部分北方老年人患有呼吸道疾病，一旦遇到冷空氣刺激，便可能誘發咳嗽、痰多等癥狀；同時，部分患有心腦血管疾病的老人，在氣溫下降時，不利于血液循環，導致疾病惡化。然而，當他們遷居至海陵島后，受益于當地優質的空氣質量和溫暖的氣候條件，呼吸道癥狀和心腦血管疾病會逐漸好轉，甚至不藥而愈。
“候鳥”群體為旅居市場帶來發展契機
隨著越來越多的“候鳥”老人收拾行囊，跨越南北，旅居產業的發展空間也變得廣闊，漸成新“藍海”。海陵島旅居養老市場的發展契機，還得益于部門的積極推動與支持。“春之盎然、夏之海韻、秋之浪漫、冬之暖陽”，陽江市政府“四季海陵”的創新發展戰略，其中提到發展康養旅游，建設溫泉，豐富冬游設施，旨在實現海陵島旅游產業的四季繁榮。陽江文旅部門亦積極前往東北、華北等地區舉辦旅游推介活動，吸引更多北方游客旅居過冬，為海陵島“康養+過冬”的發展模式注入動力。
在政策支持下，海陵島的一些酒店、公寓紛紛積極拓展文旅服務，滿足“候鳥”老人需求的同時，也增加冬季濱海旅游營業收入。
在海陵島，一家運營旅居基地的公司與度假型公寓合作，開始了旅居業務。其獲客渠道主要為短視頻平臺、微信公眾號以及線下客戶介紹。
去年10月至今年4月，有逾千名平均年齡65歲的老人到基地享受旅居生活。基地的旅居費用標準是每人每月3000元，會根據淡旺季和居住時長進行調整。基地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，并安排陪護管家和出行管家負責老人的生活安排和規劃出行路線。
也有酒店在旅游淡季與旅行社合作，承接“候鳥團”業務。海陵島海濱路的一家酒店，從2020年開始發展“候鳥團”業務，去年11月至今共服務了約1萬名“候鳥”老人。“目前海陵島的酒店、公寓都在發展旅居養老的業務。”該酒店經理馮女士介紹，“候鳥團”在濱海旅游淡季時是主要客戶群體，為了彌補冬季市場營收的不足，酒店與旅行社建立合作關系，為旅居老人提供食宿和伴游服務。此舉有效提升了酒店冬季的營業額，增幅達30%，也為旅行社增加了約20%的營業額。
“度假+養老”的方式，改變了旅客和老人的生活，也帶火了長租公寓和地產。
走進恒大御景灣，掩映在綠樹中的是一棟棟格調雅致的高層公寓。園中小道上，人們悠閑地聊天、散步。由于樓盤毗鄰海邊，且綠化設施、適老設施豐富，康養文旅特色突出，大多數旅居養老者聚居于此。
“去年12月，所有長租公寓爆滿，一房難求。原來800元至900元的長租公寓，都漲到1200元至1500元了。自冬季開始，已有超過6000戶候鳥老人在此度假。”恒大地產陽江區域經理鄧成冰透露，海陵島上多個旅游性質的樓盤主要客戶群體是北方“候鳥”老人，樓盤連續多年維持這一租賃與銷售模式。
北方“候鳥”老人的到來，也帶旺了濱海旅游淡季中的中小型餐飲行業。在海陵島旅游大道，有不少中小型餐館，“候鳥”老人是主要客源。部分餐館和酒店、公寓合作，推出特色團體餐，或者成為旅居基地的“飯堂”，承包了老人的一日三餐。
“以前每到11月，海陵島的人流就明顯變少。為了節約成本，我們閉店休息，等到次年2月再開張，部分員工也外出兼職。但現在，這些‘候鳥’老人一到，我們冬季的生意也紅火起來了，周邊村民也有工作崗位了，我們的營業額提升了50%！”經營海鮮大排檔的月姐表示，“候鳥”老人在海陵島的旅居時間短則7天，長則5個月，相較于其他游客，他們的旅居時間較長，消費頻率和金額也相對較高，民宿、餐飲、小超市的商家們可以維持一定的經營規模，避免因客源不足而陷入困境。
海島旅居養老市場存在明顯短板
旅居養老富有詩意與憧憬，但在現實中也遭遇不少挑戰。鑒于旅居養老遠離故土，與居家養老、社區養老模式存在顯著差異，如何讓“候鳥”老人享受優質服務，已成為該行業亟須解決的關鍵問題，這也直接關系到海陵島能否成功壯大“候鳥經濟”。
“候鳥”老人在海陵島長租時，因精力與出行限制，難以經常外出游玩，且島上夜生活相對單調。他們多待在公寓看電視、刷手機，缺少集體文娛活動。王蘭表示，為持續吸引“候鳥”老人，海陵島可提供適老化生活設施，并組織豐富多樣的文化活動，滿足他們的娛樂需求。
為解決這一問題，有小區管理者積極采取措施，幫助老人在旅居過程中立足自身愛好，實現老有所樂。恒大御景灣物業牽頭組織了大鯊魚樂隊、歡樂藝術團，為老年藝術家和有興趣愛好的老人搭建平臺，提供展示和交流的機會。同時，該小區每年組織乒乓球和羽毛球比賽，組織了擁有300余名粉絲的“乒乓球家園”，供熱愛運動的老人交流。他們還對羽毛球室、乒乓球室進行地面防滑的適老化改造。
王蘭強調，雖然該小區的文娛活動豐富，但其他“候鳥”老人聚居的小區，仍存在公開活動空間不足、文娛活動不足的問題。他們通常居住一段時間后，便會離開到其他地區游玩。王蘭還說：“海邊的游玩設施都是以摩托艇等刺激項目為主，老人能參與的活動不多。而且‘候鳥’老人流動性大，如果沒有持續吸引老人來旅居的經營能力，又何談持續拓大旅居市場呢？”
就醫的便利化程度和旅居地的醫療水平，也影響“候鳥”老人的旅居感受。他們從北方城市到海陵島，較遠的旅途，不僅是對老人體力的考驗，也增加了求醫問藥的難度。
“部分旅居老人有基礎疾病，難免會碰到就醫難題。”旅居基地的管家何新平說。海陵島綜合醫院少，社區醫療有待完善，藥房也少見，大部分需要就醫的老人都要乘車到40公里外的陽江市人民醫院。對于生活在海陵島的旅居老人而言，一方面享受著環境的滋養，一方面又時常為出現健康問題得不到及時醫治而擔心。
記者發現，加大“候鳥”旅客集中居住地的醫療保障，已有部門在行動。劉東光表示，通常“候鳥”旅居的公寓較為偏遠，交通不便，且當地的醫療條件和醫療技術有限。
為了解決這一“硬傷”，市人民醫院積極協調專家資源下沉至海陵區衛生院，并開通了遠程會診、查房以及綠色通道，以期緩解海陵島因醫療資源有限而帶來的困境。此外，海陵區醫院和衛生院還積極安排醫務人員參加進修學習，提升醫療技術水平，為游客提供更加全面和可靠的健康保障。
把握機遇打造“冬養海陵”新IP
“海陵島旅游淡旺季差異大的特點明顯，發展‘候鳥經濟’為冬季旅游市場帶來了潛在的經濟增長點。但要讓北方老人冬養海陵‘火出圈’，還需行業補短板、強監管。”海陵島旅游協會會長柯永清表示。
柯永清說，2023年海陵島吸引了逾15萬人次的旅居養老人群。海陵島旅居養老市場的發展已有10余年，其獨特的海岸線美景以及適中的消費水平，受到了旅居養老人群的歡迎。這一機遇為當地中小型餐飲商家、酒店公寓及旅行社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。
在海陵島發展旅居康養產業上，還需逐步提升老人的旅居生活體驗和便利性。由于海陵島的夜經濟發展相對滯后，且針對老年人的娛樂活動選擇有限，主要是游船、趕海和參觀“南海Ⅰ號”等。同時，海陵島康養設施和老年活動中心等項目的建設仍有待加強，旅居基地的生鮮超市和公交車班次等生活配套設施也亟待完善。
加強監管，保障老人的消費權益，也是產業良性發展的關鍵。柯永清觀察發現，目前市場上有租賃給旅居老人的私人住宅，它們普遍規模較小且分散，缺乏統一的監管和運營機制，這增加了安全隱患。
“目前，旅居養老市場處于發展階段，尚未形成統一的服務標準，難以保障‘候鳥’老人都獲得美好的旅居體驗。”一家旅居基地的負責人陳先生表示，由于旅居養老產業的淡季長達半年，顯著的淡旺季收入差異限制了服務體系和產品的優化升級，導致服務能力和水平停留在基礎層面。同時，老年旅游主題產品種類相對單一，設施老化問題亦逐漸凸顯，對產業競爭力構成挑戰。
“單純依賴低價和自然環境，難以保持‘候鳥’老人的回頭率。他們會更傾向自然環境更優美、康養產品更全面的昆明或三亞等地。”陳先生指出，昆明和三亞憑借氣候溫暖濕潤的優勢，培育了一批擁有濱海度假、雨林療養、健康體檢、運動醫療、中醫項目等特色內容的康養項目，打造的康養之地旅游形象深入人心。借鑒昆明、三亞的康養產業發展經驗，海陵島應提質升級康養旅游產品，將旅游與健康醫療、高端養生度假融合發展，打出“健康牌”招徠游客。
“康養旅居市場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，并有望成為部分地區經濟轉型的重要因素。”柯永清表示，在可見的將來，市場正逐漸邁向深度專業化和高端化。需要不斷引進和培養醫療康復人才，提供高品質的康養空間等，并加強市場監管，引導行業向更高標準發展。同時，還應豐富旅居服務內容，積極培育旅游新業態、新消費、新熱點，結合豐富的康養旅游資源，促進養老服務的專業化、個性化和品質化，打造成產業要素齊全、公共設施完善的康養旅游目的地，讓濱海旅游實現“四季開花”。
